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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夏先生前些日子才过了生辰,方十七岁。他还是少年心性,加之夏家人都有一股闲云野鹤的神仙气质,他不像旁人那般敬畏燕熙,和燕熙说话直来直去,有时瞧燕熙实在美,还会大剌剌地瞧上片刻,只是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喊燕熙“小美人”了。
小夏先生看燕熙从榻上坐起,他以为燕熙又突然肯让人诊脉了,便拿出脉枕,燕熙却对他摆了摆手说:“孤有些事,想问小先生。不知小先生可愿如实告知一二。”
小夏先生说:“殿下问便是。”
燕熙只一个起身的动作,便是头晕目眩,小夏先生不太会照顾人,只远远看着,并未想到去扶太子殿下。
燕熙也不愿旁人碰,两人倒是省了些客套,燕熙调息片刻,才在榻沿坐直了,缓缓开口:“小先生自五年前,就一直跟着梦泽,替梦泽治‘枯’?”
“是。”
燕熙不解:“可那时,你才十二岁。”
小夏先生觉得被冒犯了,不太高兴地说:“我们夏家人自小学医,莫说十二岁,便是七八岁的孩童,对常见病症,也得心应手。”
燕熙质疑:“‘枯’并非常见病症。”
小夏先生面色一怔,有些冲地答:“枯荣一直为夏家所有,我们夏家对枯荣很是了解,我会治。”
小夏先生片刻的犹豫没有逃过燕熙的眼睛,燕熙又问:“若孤没记错,孤和梦泽是第一对把枯荣分开吃的人。你们对此也并无先例可考。”
小夏先生冠着神医的名头,从未被人质疑过,他被燕熙问得又是一怔,瞪圆眼反驳:“我们夏家最懂枯荣,知道怎么治!”
燕熙困惑地说:“当年小先生才十二岁,小小年纪,如何敢治北原王爷的病?不怕一朝治坏了,北原王府找你们夏家的麻烦?”
“我——”小夏先生被问住了,北原王府一直待他如上宾,他从未想过治坏的后果,想到自己确实把宋北溟治好了,理直气壮地答:“我可以往家中写信,家中有问必答。”
燕熙目光一闪:“你家中是谁回信。”
“我爹爹。”
燕熙更加不解地问:“既你爹爹会治,为何派你一个小少年来?据闻你们夏家其他人一次都没来过,你们夏家就是如此糊弄北原王府的吗?”
“我爹爹——”小夏先生一时回不上话来,底气不是很足地说,“我爹爹很忙的。”
燕熙心中已然明白,温和地笑了笑,转而问:“听说你们夏家有家训不问政事。”
小夏先生心想终于遇到个好答的问题了,立刻答:“是,医者仁心,病患不分贵贱,医术一旦和政事参合起来,便说不清了。”
“这便有些怪了。”燕熙沉吟道,“既如此,你们夏家为何要给煊赫的宋家人治病?名门望族的贵人,干系重大,何人活着,何人死了,对朝局可谓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效。尤其是梦泽,他是北原王爷,他一旦不在,北原王爷就要易主,这可是大靖的大事。你们治他,很难说是不问政事了。”
“你——”小夏先生哪见过燕熙的手段,被问得脸红脖子粗,看样子再问几句就要哭了。
燕熙对小夏先生露出安抚的笑,轻咳了声唤道:“周先生。”
周慈从外头进来。
燕熙说:“今日孤得罪小先生了,还请周先生代孤好生安抚。回头孤备蜜饯糕点请罪。”
小夏先生一听有好吃的,霎时脸色变好,也忘了生气,由着周慈哄着出去了-
是夜,东宫寝殿。
燕熙再一次在子时醒来,他摸出枕下匕首,在手腕上的旧伤处又划下一刀。
血滴落入玉瓶中。
滴答。
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寝殿有三间宽,燕熙睡在东边,撤去了中间的屏风,望着幽深的殿室,轻声数着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他数到十时,殿门被推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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