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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清川在旁边听了半句,已经猜出了杨斐的用意,打开木柜,取出两张细竹席放在面前。
杨斐微微颔首,撩袍跪坐到其中一处竹席之上,“杨某寒门布衣,只堪当你们长辈。路上教授你们的长揖之礼,你们在坞里遇着普通长辈、老者,行长揖礼便够了。”
“但坞主居留云间坞时,正堂时常有高门贵客出入。你们住在正堂东苑,难免会遇着贵客。今日杨某先教授你们拜皇家宗室的稽首之礼,其次便是拜贵客尊长的顿首之礼。免得你们不知礼数,冲撞了贵人,小小年纪遭逢祸事。”
说罢,杨斐抬手一指对面空竹席,示意阮朝汐上前。
阮朝汐默默地分开人群上前。
她是这批东苑童子里唯一的女童,因为自己的尴尬身份,始终刻意避免旁人的注意。但杨斐不知怎么想的,面前挤挤挨挨围着十来个童子,偏从人群背后把她拎出来。
杨斐在一处竹席上教,阮朝汐在对面竹席上依葫芦画瓢地学。
面对君王和尊主的叩拜尊礼,一举一动间皆是庄肃敬畏,俯身一拜再拜。
杨斐极满意于阮朝汐的学习模仿速度,两种繁复大礼,短短三遍便练习纯熟,他深感没有选错示范之人,愉悦地感叹,
“阮阿般眉清目如星,礼若行云复流水,赏心悦目呀。”
赏鉴愉悦的杨先生,吩咐霍清川又拿出十来张竹席,盯着每位小童练习了三遍。不管学会与否,今晚功课到此为止。
“今日诸位童子辛苦。晚上好好安歇休息。明晨还是来饭堂用朝食,切莫贪睡误了时辰。”
众人齐声应下,“是。”
阮朝汐今晚被拎出来单独教导,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,眼看童子们排成一列走出饭堂,她正要跟出去,霍清川把她叫住了,
“莫忘了,阮阿般。”他提醒道,“你的住处安置在正院。随我来。”
——
霍清川人如其名,性情颇为冷清,并不轻易主动搭话。
阮朝汐也不是个喜爱搭话的人,抱着刚发下的洗漱用具和蜡烛被褥等物,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东苑小门,始终未交谈一句。
直到手里提着的灯笼光芒映进了主院庭院,霍清川才抬手指向东边,“主院有一处东厢房空置。地方不大,布置还算精致,住你一人绰绰有余。坞主近日留在此处静养,主院人少,吩咐你搬过来,给院子添点人气。”
阮朝汐抱着被褥,站在东苑小门处,不肯走了。
她想不通。
“霍大兄,我不大爱说话,又有重孝。陆十比我活泼得多,坞主为何不选他搬过来?定能比我多添人气。”
“陆十搬不搬,和你有何干系?你得了坞主眼缘,难不成还要当面问一句为何陆十未得眼缘?”霍清川摇摇头,催促她,“还不快去。”
阮朝汐站在门槛边,思索着。
高门郎君这么看重眼缘的吗?
眼缘,眼缘。被人再三郑重其事提起的眼缘……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。
虚无缥缈的东西,阮朝汐向来是不大信的。
“多谢霍大兄费心。”她直白地拒绝,“我觉得不妥当。坞主替我收敛了阿娘的尸身,让阿娘入土为安,又收留我进坞壁。我在东苑里吃喝饱足,已经觉得亏欠;如果再搬去主院的精舍居住,我心里更不安稳。欠坞主的越来越多,我怕还不了。”
霍清川不解她的想法。
“既然入了云间坞,就是坞主统辖下的庶民。你年纪尚小,无法自立,坞主安排你的饮食起居,是理所应当的事,坞里生活的九千百姓都是如此,何来亏欠不亏欠的说法。”
他催促说,“让你搬去主院,不是我安排的,是郎君的吩咐。阮阿般,天晚了,快些搬过去罢。”
阮朝汐听到了。但她还是觉得不妥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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