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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?庭儿就要急着参加明春的会试?”朱大老爷似乎急切起来,根本不在意兰庭是何态度,他把身体微微前倾,一只手掌下意识的半握成拳:“依庭儿的才华,极有可能三元及第,如今考取解元已经奠定基础,何不求稳,缓上一届再应会试?”
“三元及第何等荣耀?小子实在不敢企图,但因身担家主的重任,为不负祖父重托以及各位尊长寄望,庭应当争取早些入仕报效君国。”这回兰庭表现得十分谦逊,全然没有在春归面前豪气干云的气势,说的也是场面话大道理,字里言间没有一点真心。
“依舅舅看来,庭儿还是莫要急于一时……”
“大老爷,庭已经决意参加明春会试。”
渠出清楚的看见朱大舅的愤怒之情几乎掀翻了脸面,两撇胡须都颤了一颤,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说话:“我也不和你再饶舌,实说原本听说你想着参加今年秋闱时就打算劝阻,为的就怕你急于一时中举后参加明春的会试,后来听说
你去汾州侍疾,以为你定然赶不上秋闱,也便没再多事,怎知你竟然赶了回来并且仓促下场……庭儿也知道,你玉表哥三年前中的乡试,多备考了几年,也是决意明春下场,为的就是能够高中状元,你们是表兄弟,何苦相争?你缓上一届再考,倘若朱、赵两家能够连拿两届状元,也是一桩美谈佳话。”
渠出:……
说了半天,原来是怕赵兰庭抢了自家儿子的头筹啊。
“能与朱家大郎同场竞试,庭以为才是毕生难得之幸。”兰庭一口拒绝。
这下子朱大舅的怒火终于再忍不住:“我今日来,奉的是你外祖父之令,让你下届再应会试正是你外祖父的意思,你难道要违逆亲长?兰庭,你少负盛名,又为名门之后,日后必定青云直上锦绣前程,但倘若背负了不孝不悌的恶名……”
渠出一脸的鄙视:不是说朱家也是诗书大族名满京城么?没想到朱大老爷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,为了劝退外甥给儿子让路,竟然像个市井无赖般开口要胁,还要脸不要了!
“令郎乡试时名落亚魁之后,大老爷缘何笃信令郎必能高中状元?庭亦有听闻,老太爷与现任龚尚书有同窗之谊,且龚尚书已经定为会试总裁……庭愿与令郎于明春会试公平竞考,若不及令郎名次,庭甘拜下风,并不会质疑龚尚书偏向学友长孙。”
渠出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,忍不住替赵大爷大声鼓掌,十分崇拜这位不向恶势力低头并且有效反击的英雄气慨,当然不忘转脸去瞧朱大舅被反威胁后的嘴脸,只见他终于是拍案而起,伸出根颤抖的食指来冲着外甥的鼻尖,活生生演绎了一番吹胡子瞪眼的恼羞成怒之态。
“你、你、好个狂悖不孝的小子,亏得你舅母听说你被沈氏算计娶了个不像样的女子进门,上赶着为你打抱不平替你挽回和晋国公府的姻缘,你竟然敢……”
兰庭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,蹙着眉头,然后转身就走。
把朱大舅晾在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,好一阵子才气急败坏道:“三妹你若在天有灵,睁眼好好看看你生了个什么逆子,狂妄不孝还贪图美色,我朱家从此没有这样的外甥!”
渠出往地上“呸”了一声,也转身飘走。
飘着要比走着快,渠出先一步到了内宅上空,俯瞰了一下,正见春归一脚跨进踌躇园的院门儿,她也不急着提醒,悠哉游哉下去看热闹。
春归是被苏嬷嬷请来,途中时就已经听说了是朱夫人的嫂嫂,她该唤为大舅母的长辈正在老太太院里说话,老太太想着春归还没有见过这门亲戚,这才让苏嬷嬷来请。春归并不奢望未曾谋面的大舅母会对她和蔼可亲,只不过当到踌躇园,一眼瞧见刚才和曹妈妈窃窃私语的妇人也在时,立即想到了这位恐怕就是大舅母的随从,有曹妈妈起先的一番痛诉,想必大舅母已经把她认作了妖妇,十分“祸国殃民”,更加不可能有好脸色了。
春归暗叹一声,心说再是如何艰难,这都是躲不过的关口,谁让这位是赵大爷的嫡亲舅母呢?从血缘关系来论,是比沈皇后还要重要的亲长,难堪就难堪吧,只能
硬着头皮挨过去,好在是她毕竟不和大舅母生活在同个屋檐下,大舅母总不能日日对她鄙斥挑剔,转过身就清静自在了,至于今后怎么让外家认同她,那应当是赵大爷去伤脑筋的问题春归可没有事事充当先锋的觉悟,尤其是这件事她根本无能为力。
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,春归用力呈现出笑脸,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冲人见礼。
春归低垂着她那张极其容易遭到女性长辈嫌弃的脸,自然不能打量观察大舅母的眉眼,视线所及只有一条绿地锦罗质的马面裙,裙用金线绣着八宝流苏的纹样,这华美的裙下露出翘翘的鞋尖。
她并没感受到如芒在刺的视线,春归想:大约又被人视若无睹了。
像是为了弥补春归不能打量观察对手的不利情境,渠出好不容易仗义相助一把,她脆生生的描述大舅母的长相:“眉毛又细又短,但描得黑长;肿眼皮小眼睛,看人时相当锐利;脸有点长,不知是不是故意拉长了;鼻子又直又挺像把匕首;薄嘴唇,尖下巴,鼻子底下长着颗痣。”
春归:……
听上去就很凶悍呀,火力应当十足。
她一礼下去对方也没有回音,正尴尬,好在老太太没有袖手旁观:“上回认亲礼办得仓促,没来得及请诸家亲朋,可巧今儿个舅太太过来,正好喝这碗外甥媳妇的奉茶。”便示意春归见机行事。
怎知春归才直起腰,还没来得及移动脚步,大舅母便冷笑一声:“可不能喝这盏茶,也当不得顾娘子这声舅母,太夫人莫怪我直话直说,我那三妹去得早,为着那桩陈年旧事,咱们两家也没了寻常姻亲之间该有的热络,这几年走动得少。但即便如此,兰庭毕竟是我那三妹的骨血,原想着他是太师府的嫡长孙,纵便是没了生母,生父尚且健在,又有亲祖母在上,婚事总归不能马虎草率,怎料到,这天下竟然还真有出人所料的稀罕事,府上的大夫人把兰庭匡去汾州,在没有知会兰庭外家时,竟然便逼胁着兰庭娶了妻!”
一边在场的还有彭夫人,见老太太难堪,连忙上前搭腔:“此事确然是大伯和大嫂决定得仓促,我们远在京城也一无所知,只是……庭哥儿毕竟奉从的是父母之命,舅太太还是莫要为难庭哥媳妇。”
“不是我为难她,且叫她自己说说,她哪里配得上庭儿?”大舅母这才横了春归一眼:“我身边的仆妇,早前去见了一见曹妈妈,曹妈妈竟然是满腹怨愤,说顾娘子背着庭儿当众顶撞乳母,甚至还违逆三妹妹在世时的心愿。三妹妹可是庭儿的生母,就算过世,也是名正言顺的婆母,违逆婆母便是不孝,太师府素来注重礼法,难道不应休弃逆妇肃正家风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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