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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川摆弄着刚染的指甲,不耐道:“干完活儿就走吧,这晦气的地方咱们今后还是少来。”
屋内,花霁把盈盈宫灯安置在幔帐,强笑道:“谁说少爷不疼姑娘,从罗帐到月门,一步一宫灯的布置好了。等上元节点亮,真如九天仙宫一般呢。”
她是杨芙陪嫁的丫头之一,后来国公府败落,她们虽不至于被发卖,但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,其余人都求着要走,留下来的只剩她一个。
帐中却迟迟没传来任何声响,花霁掀开帘子,方看到杨芙散着发髻躺在床上,眼圈和两颊皆泛出清浅的绯色,分明是刚哭过的模样。
“姑娘。”花霁放柔声音,怕惊吓到她般轻声道:“咱们不能总想和自己过不去的事儿,你看这是少爷专门嘱咐给您备的灯,他心里还有你呢。”
屋内的每盏宫灯都很清丽,灯中红烛有的粗如臂,有的细如指,皆用花露浸泡过,细细密密向外铺开,暗香浮动,映得杨芙的面庞更为撩人。
但杨芙只挑起眼角扫了宫灯一眼,便很快侧过头。
这是丈夫踩着兄长得来的赏赐,她不忍看。
她的胞兄杨楫被指在修筑城墙时狭私,年节一过,便要发配琼州,山高路遥,只怕日后再难见面。
可杨芙不信,胞兄的人品气度她最了解,绝不可能贪腐,但那几千两银子又能去哪儿呢?
还有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她心底,修缮宫城的差事是夫君江砚介绍的,经手查验银两的人也和他相熟。
那最后出了纰漏,他又知道多少呢?
正没来由胡乱想着,忽然听挑帘的丫头报说:“少爷来了!”
话音未落,一个生得俊秀疏朗的青年缓步走来,他进屋后随手解开大氅,瞥了眼未燃的熏炉皱眉道:“天气这般冷,你怎么也不取暖?”
说罢也不劳烦别人,径直拿小铜火著儿把熏炉里的银丝碳点燃。
杨芙侧头望去,江砚的背影尤如初见般优雅挺拔,却又让她看不真切。
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,她也不声张,悄悄抬手抹去。
江砚负手打量屋内的宫灯,似是很满意般的轻勾了下唇角,缓步走到妻子身边道:“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只这一句话,杨芙的泪又在眼眶里打转,怎么会忘呢?
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啊,在上元节的烟火月色里,她和江砚相逢,再也没有移开眼睛。
当初家人不愿让她下嫁侯府庶子,甚至还把她锁在了府内,是表妹楚莞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,偷偷为她们二人传情送信。
当时杨芙想着熬到成婚便好了,谁知婚后却是这番模样。
杨芙强忍着没让眼泪坠下,只怔怔望着帐顶花纹,轻柔的嗓音带了丝沙哑:“江砚,你怎么羞辱冷落我都好,但这次,你一定要帮帮我长兄。”
“我帮你们家的还少吗?”江砚瞬时冷下脸:“当初抄家,是我去找人求情才保住了你哥哥的性命。现在你哥哥又被流放,如果不是我去说项,你以为你那嫂子和侄儿还能在这京城住着?我还要怎么帮他?雇顶轿子把他抬到琼州吗?”
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顶的杨芙说不出话,噎半晌才带着哭腔道:“那……你总要让我见他一面。”
江砚神色突然温柔几分:“这事儿倒不难,我有法子。”
杨芙咬着唇,不敢置信地看了丈夫一眼,自从母家零落后,他张口闭口都是让自己和那边儿断绝关系,今儿怎么一反常态?
也许,是因为他在今天想到了初遇时的场景,所以格外温柔吧?杨芙莹润清透的面庞怔了怔,在红烛的映衬下,愈发撩人。
“明儿是上元节,圣上要在不夜楼放烟火。”江砚伸手搂住妻子的纤腰:“我要侍驾,酉时方回,你在家等我回来,我们一起去灯市好吗?”
杨芙咬着唇没说话,她并不喜欢烟火,也不喜欢花灯。
小时候她调皮,举着镂空的桃子灯笼在檐下奔跑,结果被台阶绊了一跤,灯笼里的火星飞溅到袖上,她被烫得直哭。好在庐陵王来找长兄时恰巧撞见,帮她扑灭了火光,但那身鹅黄色的细褶长裙却被火烧出窟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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